2021-11-19
安徽合肥·張慶安
不久前去鄉(xiāng)下陪母親小住。只見母親獨居的門前后院五六分園地,被她打理得條分縷析,白菜芹菜黃瓜辣椒茄子絲瓜等季節(jié)性菜蔬應有盡有。她說自己在整個沿河行政村屬于第二位長壽老人,臉上洋溢著自信和滿足。村里姑娘媳婦們時興刷抖音,母親也跟著湊熱鬧。一次刷到抖音里的幾大員,母親對我說,她曾經也是“五大員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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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,二十歲出頭的母親改嫁到這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,成為莊子里一枝鮮艷奪目的花朵。母親1932年7月出生,自小跟隨做作坊生意的父母走南闖北。1947年居住南京,由其父(我外公)做主與她家的伙計(我父親)成親。其時母親剛過十六歲生日(虛歲),強扭的瓜不甜,終在我三歲的時候分道揚鑣,后在其叔爺王明和的撮合下嫁給了繼父王秀群。繼父憨厚老實,是遠近聞名的燒窯師傅。母親改嫁后,在公社大食堂里當了一名炊事員兼服務員,既洗汰燒飯,又承擔接待服務工作。自然災害時期,幸虧母親是食堂兩大員的身份,使我得以存活下來。
母親雖沒有文化,卻聰明能干。人民公社大食堂解散后,母親回生產隊擔任婦女隊長兼接生員。作為婦女隊長,她以身作則,事事走在前面。帶領姐妹們唱秧歌,打突擊,上圩堤挑土方。我退休后,常到農村陪伴母親,碰到和母親在一起閑談打牌的耄耋老人,都夸贊她,你媽當年可是個活躍分子,我們跟她在一起干活“有勁。”母親開心,“年輕的時候我樣樣農活都不輸男子漢?!迸d頭上,母親翻起“接生婆”的舊賬,并扳著指頭數起數來,方圓十里八里經她接生的嬰兒多達32個,只有一例患黃疸病夭折,其他個個生龍活虎,如今子孫滿堂。
母親性格開朗,為人大方。計劃經濟時,生活物資匱乏,緊俏日用品憑票供應。母親的弟妹都在南京工作,每年農忙前夕,她要去一趟南京,采購些緊缺的日用品。那時交通不便,幾經輾轉,大包小包背回來后,渾身就像散了架。村民見到母親就像見到了救星,她挨家挨戶一打火柴,一塊肥皂,半斤白糖……家境好的隨即按市價付錢,家庭拮據的拱手作揖,點頭恩謝。母親年年如此從不計較。鄰村有個愛說俏皮話的老人楊有貴喜歡調侃,“潘王有個王桂珍,一到栽秧下南京;茶葉醬油細咸鹽,肥皂火柴砂糖粉;吃的喝的啥都有,大包小包背不動。”眾人哈哈,母親莞爾。
母親思想進步,熱情開朗。她從擔任婦女隊長到擔任生產隊長,思想進步積極要求加入黨組織。后到大隊擔任婦女主任兼農技員,再后來又在大隊擔任計生宣傳員。風雨數十載,母親說客做媒,牽線搭橋,成全了17對青年男女婚姻,絕大多數家庭幸福,對母親感恩有加。如今只有一對夫妻亮起“紅燈”,也成為母親的一塊心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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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8年初,母親被確定為預備黨員發(fā)展對象,一名下放知青即將辦理招工回城手續(xù),大隊書記王明賢找到她,動員母親能否把名額讓出來給那位知青。母親二話沒說,表示禮讓年輕人發(fā)展進步。哪知,她一等就是三年,才光榮加入黨組織。事有蹊蹺,沒想到那位知青后來與我戀愛成家,成了她的兒媳婦。2020年巢湖家鄉(xiāng)遭受百年不遇的水災,母親身在深圳大弟處(同母異父),不拿工資的她還專門打電話給行政村丁傳霞主任,讓他先墊支20元救災捐款。年底回到家鄉(xiāng),當她拿到中組部頒發(fā)的收據憑證,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。
時過境遷。眼下,母親已佝僂著腰,杵著拐杖,走起路來有些蹣跚,曾經一米六幾的個頭現在只有一米五幾了。那寫滿滄桑的臉上,精神矍鑠,兩只眼睛炯炯有神。只是曾經的“五大員”風華秀色已被鑲嵌進皺褶癍縫里了。